故事 一天,學派的成員們剛開完一個學術討論會,正坐著游船出來領略山水風光,以驅散一天的疲勞。這天,風和日麗,海風輕輕的吹,蕩起層層波浪,大家心里很高興。一個滿臉胡子的學者看著遼闊的海面興奮地說:“畢達哥拉斯先生的理論一點都不錯。你們看這海浪一層一層,波峰浪谷,就好像奇數、偶數相間一樣。世界就是數字的秩序。”“是的,是的。”這時一個正在搖槳的大個子插進來說:“就說這小船和大海吧。用小船去量海水,肯定能得出一個精確的數字。一切事物之間都是可以用數字互相表示的。”
“我看不一定。”這時船尾的一個學者突然提問了,他沉靜地說:“要是量到最后,不是整數呢?”
“那就是小數。”“要是小數既除不盡,又不能循環呢?”
“不可能,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可以相互用數字直接準確地表達出來。”
這時,那個學者以一種不想再爭辯的口氣冷靜地說:“并不是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可以用我們現在知道的數來互相表示,就以畢達哥拉斯先生研究最多的直角三角形來說吧,假如是等腰直角三角形,你就無法用一個直角邊準確地量出斜邊來。”
這個提問的學者叫希帕索斯(Hippasus),他在畢達哥拉斯學派中是一個聰明、好學、有獨立思考能力的青年數學家。今天要不是因為爭論,還不想發表自己這個新見解呢。那個搖槳的大個子一聽這話就停下手來大叫著:“不可能,先生的理論置之四海皆準。”希帕索斯眨了眨聰明的大眼,伸出兩手,用兩個虎口比成一個等腰直角三角形說:
“如果直邊是3,斜邊是幾?”
“4。”
“再準確些?”
“4.2。”
“再準確些?”
“4.24。”
“再準確些呢?”
大個子的臉漲得緋紅,一時答不上來。希帕索斯說:“你就再往后數上10位、20位也不能算是最精確的。我演算了很多次,任何等腰直角三角形的一邊與余邊,都不能用一個精確的數字表示出來。”這話像一聲晴天霹靂,全船立即響起一陣怒吼:“你敢違背畢達哥拉斯先生的理論,敢破壞我們學派的信條!敢不相信數字就是世界!”希帕索斯這時十分冷靜,他說:“我這是個新的發現,就是畢達哥拉斯先生在世也會獎賞我的。你們可以隨時去驗證。”可是人們不聽他的解釋,憤怒地喊著:“叛逆!先生的不肖門徒。”“打死他!批死他!”大胡子沖上來,當胸給了他一拳。希帕索斯抗議著:“你們無視科學,你們竟這樣無理!”“捍衛學派的信條永遠有理。”這時大個子也沖了過來,猛地將他抱起:“我們給你一個最高的獎賞吧!”說著就把希帕索斯扔進了海里。藍色的海水很快淹沒了他的軀體,再也沒有出來。這時,天空飄過幾朵白云,海面掠過幾只水鳥,一場風波過后,這地中海海濱又顯得那樣寧靜了。 一位很有才華的數學家就這樣被奴隸專制制度的學閥們毀滅了。但是這倒真使人們看清了希帕索斯的思想價值。這次事件后,畢達哥拉斯學派的成員們確實發現不但等腰直角三角形的直角邊無法去量準斜邊,而且圓的直徑也無法去量盡圓周,那個數字是3.1415926535897932384626……更是永遠也無法精確。慢慢地,他們感覺后悔了,后悔殺死希帕索斯的無理行動。他們漸漸明白了,明白了直覺并不是絕對可靠的,有的東西必須靠科學的證明;他們明白了,過去他們所認識的數字“0”,自然數等有理數之外,還有一些無限的不能循環的小數,這確實是一種新發現的數——應該叫它“無理數”。這個名字反映了數學的本來面貌,但也真實的記錄了畢達哥拉斯學派中學閥的蠻橫無理。
科學不等于圣潔。科學家不等于道德高尚。這樣的教訓古今都有。公元前500年,古希臘畢達哥拉斯(Pythagoras)學派的弟子希帕索斯(Hippasus)發現無理數,卻被老師處死。
歷史的教訓在于給人類以教益。科學完全走出政治強權的陰影,完全走出李森科之流的陰影,這在今天仍然是人類的一項艱巨的任務。控制論的創立者諾伯特·維納的話提供了這一事件的反思:“科學是一種生活方式,它只在人們具有信仰自由的時候才能繁榮起來。基于外界的命令而被迫去遵從的信仰并不是什么信仰,基于這種假信仰而建立起來的社會必然會由于癱瘓而導致滅亡,因為在這樣的社會里,科學沒有健康生長的基礎。”
事實上,科學的存在和發展中一個永恒的問題是標準與創新的矛盾。一方面,科學知識的出現必然形成相關的評判正誤的標準,另一方面,科學知識出現的過程就是對原有標準突破的過程,因此也必然受到原有標準的限制或壓制。這就需要我們更深刻地反思兩種科學的悲劇:一種是推行錯誤的標準所導致的后果;另一種是肆意創新所帶來的人道主義災難。聶文濤面向基層醫院適宜技術培訓講演中說:人類推行糖尿病“限制碳水化合物”飲食標準(John rollo標準),到重新執行“高碳水化合物”標準(如北京協和醫院標準),這期間無數患者因為錯誤的糖尿病飲食治療進一步喪失了健康。醫學界要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該講演引發的強烈震動,正在于他提出了一個深刻的科學倫理問題。
斯蒂芬·茨威格在《異端的權利》原文中的兩段話:“(卡斯特里奧與加爾文)在這場戰爭中,存在著一個范圍大得多并且是永恒的生死攸關的問題。”“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時代,每一個有思想的人,都不得不多次確定自由和權力間的界標。因為,如果缺乏權力,自由就會退化為放縱,混亂隨之發生;另一方面,除非濟以自由,權力就會成為暴政。”這兩段話隱藏著這樣的意思:(1)應該給所有持異端見解的人證明自己的權利,或者說一切反對異端見解的人必須提供證據;(2)所有持異端見解的人都需要證明自己的正確,而無需在此之前抱怨社會的不理解。(3)所謂科學發展的意義,正在于改變人類原有的認識。因此,選擇錯誤是一種權利,否則就沒有科學探索的合理性。